pkuib

【原创\古耽】海棠依旧

     海棠无香,不言;他着素裳,未语。唯有淡淡茶香丝丝缕缕,带走他全部思绪。

      “苏儿……”他执杯,一饮而尽。

 

      他喜酒,他爱茶。

      他嫌清茶寡淡,难以下咽,还是烈酒更佳。

      他却摇摇头,“茶能静心,不会使人郁结于思。”

      他揪了下他鬓边碎发,那人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,“我看你就是成天想的太多!我好不容易回京,不许想别的,只能想我。”

     “好好好,我日日想,夜夜想,无时无刻不想你,可好?”

      那日,他雄姿尚英发,他眉眼可入画。

 

      京城世家盘根错节,宁苏两家一文一武,世代交好。虽说联姻是万万不可的,但长子早就混到一起去了。然世事难测,苏家家道中落。妻离子散,其中一二,不可言说。等宁家派人去寻时,只寻得奄奄一息的苏家长子。宁父虽请名医来治,仍留下了病根。

      “阿宁,我好害怕……”惊魂未定的少年佯装的坚强在好友面前瞬间土崩瓦解。

      “没,没事的,以后你就住我家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

      年少时光若白驹过隙。加冠之年,他舞刀剑,他执笏板。

      他远征边疆,他留于都城;他于风沙中纵马,他于朝堂间进言;他听羌笛饮烈酒,他望明月品清茶。他们聚少离多,唯有靠书信才能有些许联系。他们谈着逸事,论着秘闻,却了无情话,唯恐勾起情愫,再难自拔。只言片语,承载着思念万千。一次他托人从京城捎来一件大衣,他高兴了半天,最终却还是收了起来—塞外风沙太大,会弄脏的。

 

      他们的官位一点点提升,而外敌也在不断强盛。战争,不可避免的爆发了。战火纷飞,到了除夕将士们才能有几日安闲。


      是夜,他携着塞外的寒风朔雪归来,在看到他的瞬间便融成了满目灿烂的繁花盛开。

      他将他拉上马,“苏御史为何大驾城门?”他环着他,鼻间满是久违的茶香。

      “还不是为了迎接宁副将归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几时出来的?”怀中人双手冰凉,想必已是等了很久,“下次在家乖乖等我就好,我又不会迷路。别染了风寒。”

      明明写信时睹物思人有千言万语无处诉说,但真当思念的人近在眼前,那些话语便化成了浓郁到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。

      佳节饮酒须尽欢,他喝了不少,他在他的威逼利诱下也喝了一些。那些情感便找到宣泄的出口。

      第二天,他的苏大公子没理他。

      “我错了,宝贝。别不理我。”堂堂副将现在宛如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。

      “上次我和你说什么了?”他缩在被子里,浑身乏力。

      “是是是。但是毕竟太久没见我一下子难以自制嘛……况且现在别人家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,我这其实也不算太过分吧。”他见被子里那团没有露头的迹象,俯下身说:“战事还未结束,我过完十五就走,可否赏个脸让我一览芳容?”


      一连逛了几日,正巧正月十五下雪,他们便在家休息。

      他望着细碎的雪花,“你是不是没出过京城?”

他埋首于几日积累的公文间回道: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有机会一定要带你看看塞北的雪,那才真正的鹅毛大雪,不似这,零零星星。”他兴致勃勃的讲着,眼中满是期待,“等战事结束,咱们就辞官吧,然后一起游历名山大川!那些景色此生未见真是太可惜了。而且,听说……”

      他放下手中墨笔,看着那滔滔不绝的身影,微笑道:“愿战火早日平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翌日,他去城门前送他。雪一连飘了两日,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
      临行前,他似是想起了什么,低声说:“我先前在边疆看到了王国公的人,此人鼠目寸光,贪财慕势,你注意点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……怕是有了二心。”

      他掸了掸他衣裘上的雪,“等我再归之日,想必已是海棠盛放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我便备好薄酒,静候君归。”

      整队集合,他不再多言,翻身上马。

      他注视着他渐行渐远,良久才回府。

      他对战场上的厮杀无能为力,他能做的只有保这朝堂清明,无顾之忧,以及给予他全然的信任。

“来人,给我查查王国公还有什么猫腻。“

 

      他一回边疆,便被湮没在纷烦的战事中。如雪的信件寄来,日积月累已有不少,可他寄来的只有一封。他还以为是分拣信件的小兵粗心,将他责骂一顿。他在京城,也很忙吧……他没多想,便又忙碌于滚滚硝烟之中。

 

      篝火摇曳,映得他脸颊时明时暗。这一路上他都心生神不宁的,京城尚有一日的路程,那弯皎月勾着他的心魄,促他快马加鞭,先走一步,只可惜他并不能如此。

      军营里发现了外族的细作,坐实了王国公与外族有染。主将恐迟则生变,命他火速将人押送京城。

      恰逢早朝赶到,他便直接将人押到了朝廷。文官们的尔虞我诈他并不懂,但墙倒众人推,王国公,勾结外族,残害忠良,秋后问斩。下朝时,身边百官议论纷纷。“啧啧,曾经不可一世,如今不可一视……”“苏大人引蛇出洞之计妙哉!只恨那王国公此等小人,竟……哎……”

      苏儿!那心悸之感骤然袭来。他怎么了?他不敢再听下去,立刻驱马回府,一看门见下人们满面惨淡愁云,更加心觉不好。

      “少爷!您……您怎么……”破门而入的大少爷令他们惊恐万分,“哎呀,快去叫苏公子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别……先别叫他,他……怎么了?”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。

      下人缄默,将他领到屋前。他推门而入。茶香不再,唯有药苦。他醒着,侧卧榻上,一脸病容。

      “吵着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我本来也没睡着。”他扯起一丝笑容,“怎么提前回来了?”

      他未回应,直接探向他的手腕—那手已瘦削至极,小伤小病绝不至于如此。“我要是不回来,还能看见你吗……”

      他缩了缩手腕,却被攥得更紧,“被你发现啦,喝药吊了好几天了,脉象自然虚的不行。刚才本来还想装一装的,真是……酒也还没备好……”他似是恢复了几丝往日的活力,“家仇国恨已报,我一生足矣,唯独负了你—咳咳咳—”指尖殷红,甚是扎眼。

     “负心汉还是少说两句吧。”他扶他躺平,“很疼吧……那就休息一会……”他覆上他双眼,睫毛扫着手心,有些痒。

      “我虽还未见过塞北之雪,燕山的月,但只是想想便心觉喜欢,你可否……再替我好好看看?”他的手心一片湿润。“我要睡觉了,不许太早来找我,我一点也不想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嗯,晚安……”他听着身边的呼吸声渐浅,直到消散于风中……

 

      听到下人的叫门声,他才惊觉已是黄昏。坐了半日的腿脚酸麻无比,一下子竟没能站起来。他一时茫然,身上的盔甲竟是如此的沉重……片刻,他用手撑起身子,离开床榻,推门而出。

      “少爷,您节哀……”

他看出了下人的忧虑,“放心,我不会寻短见的。若我也去了,怕是连个给他烧纸钱的人都没有了……更何况,十万铁骑还在边疆奋战,我…必须回去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十万铁骑,势如破竹,直捣黄龙。战火已平熄,江山终安定。

      他一战成名,升任将军。之后的时日却执意守在边疆这荒山野岭,守得数十年盛世太平。唯有岁岁春日才回京,备上一壶酒,一盅茶,只是那酒,未见他喝过。

 

似梦非梦。

上一秒还是苍颜,现已变为青丝,仿佛那些时日弹指一挥,未曾有过。他极目—

他背后是万家灯火通明

他面前是忘川河水不停

河畔桥边,海棠树下

有人遗世独立—

那是他许久未见的光景

是他一生所念的挚情

 

苏儿,

我以这江山安定为聘,四海清平为礼,

娶你,可好。

 

好。

评论(1)

热度(6)